前言:其實,這篇文稿是陶恩師在民國九十一年責成我寫的心得報告。當時我很努力的寫了,也交了卷,陶師還幫我改了一些內容,並且批閱以後發還給我,還帶了一句話,以後有機會就發表吧!當時我很納悶,何時發表?就順手擺在抽屜裡。
陶師仙逝後,始於民國97年5月3日,仁國師弟打電話給我跟我邀稿,我才恍然想起這件陳年往事,但是當時自忖才疏學淺,故仍未將這篇不成熟的草稿交上,反而交了一篇新寫的『往事並不如煙—感懷恩師陶公炳祥』給王俊龍師兄。今天適值陶恩師逝世三週年,這篇舊稿又被我翻出來,心想還是交了吧,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!
當時的本文:大破與大立。陶師矚吾等弟子撰寫心得,做為功課,並費事更改,心理一陣納悶,因鮮有為人師者願如此,再一轉念推測:其一、許是感歎吾等不才,從其學卻未能得其百一,乃傚古人讀書五到「手到、眼到、心到、口到、耳到」以促立竿見影之效;其二、恐是見我近來愚蠢滯於無法突破之苦,特出此策,以激勵我切莫喪志,從而振衰起蔽,重窺太極之門徑。其用心良苦,令人感動。
千萬念頭,不知從何說起。就先從「大破與大立」開始吧!大破,破什麼?要破的東西是舊的嗎?必定不好嗎?恐怕必須回過頭來述說愚過去學拳的歷史才能明白。愚曾習練過陳氏太極十餘年,僥倖得過兩屆拳架全國冠軍,一次國際邀請賽冠軍,不可謂不風光。然凡事總有正反兩面,誰知這舊東西陶師卻三不五時矚我暫時放掉,以利重新參悟,最後再求整合。「破舊立新」已成為我當下亟須參破的法門。
比較兩者。陳太要求的是「手含渾圓之掤勁」,陶師要求的則是「太極不動手,動手非太極」;陳太要求的是「纏絲勁中剛柔並濟」,陶師則要求「柔至極,剛自生」;陳太說「逢力必掤、逢掤必纏、逢纏必轉、逢轉必沉」,陶師認為「沾貼黏隨不丟頂,引進落空合即發」。乍看來兩者之間似有出入,但我始終覺得其中隱含著一股貫通的大道理存在。只要有辦法搭一座橋,就能將兩者一以貫之,且其威力浩瀚無比。但這座橋在那兒?我至今仍在摸索。
察太極拳本系出同門,其後分家,各發展出不同的拳架與末理。愚覺得,此其中雖有差異,應可運用大智慧去蕪存菁,使其互補相合,從而發展出一套更完美的武學。誠所謂技擊之道,師傳各異,本無定法。惟武學的最高層次,其理一致,千萬流而終歸大海。「破者非除也,乃浴火重生也!」是故陶師屢次矚我暫時忘掉陳太所學,日後再將之與今日所學相互溶入使其二合為一,大概就是基於「能大破乃能大立」的道理吧!
一代宗師孫祿堂先生能將形意、八卦、太極三種內家拳術冶於一爐,體用完備,除天賦異稟、上根利器外;其勤學善悟和屢有奇遇,恐才是其臻於道藝雙全的竅門。欲得鄭子太極拳與六合八法拳技之要秘,非有明師指點不可,入門後,還要動腦筋巧練苦練,日久方能學得真功夫。
其次,我想談一談「四兩撥千斤」的一點小心得。中華武術在推手技擊上的關鍵所在,在於其能夠以少勝多,以弱勝強,以慢克快,以小力勝大力。此種技巧,在武術術語中叫作「四兩撥千斤」。在太極拳理論經典著作——王宗岳的《太極拳論》中,對此早有論述,“……察四兩撥千斤之句,顯非力勝,觀耄耋能禦衆之形,快何能爲……”,陳氏太極拳名家陳鑫講得也很明確:“任他巨力來打我,四兩化動八千斤……。”然而在實戰中真正能做到者,則爲數甚少。因而有不少武術愛好者,對此便産生了懷疑。到底該怎樣理解前人總結的「四兩撥千斤」的奧意呢?!
蓋推手,乃是一種對抗性很強的揉手運動,雙方都在根據攻、防形勢的變化不斷應變。在運動中不但整個身體在空間發生位移,而且人體各個環節間都時時在産生著相對運動。所以這種運動是要受到客觀條件、力學規律和生物學規律的綜合制約的。太極拳功深者,以觸處成圓、引進落空、避實就虛等技法,使外力難以作用於自己身上;又以敷蓋、封閉等技法使對手無法起動發力,從而體現出太極拳獨特的技擊特點。
愚以為,太極拳與其他對抗性運動一樣,也是內在本質求強,只不過它的哲學思想與訓練方法較獨特而已。它很講究「剛」,注重內壯功夫和發揮人體潛能的練習。這是一條變弱爲強的極富成效的途徑。學習者能明此理且不斷揣摩,堅持不輟,就能實現積柔成剛由弱到強的轉化。功成之時,自身的弱點諸如體弱力小將得到克服,強大的內勁質量及純熟的技巧將取而代之,從而成爲整體上的強者。只有到了這個階段,才可能做到「四兩撥千斤」,否則是不可能的。
儘管從力學原理上講,利用槓桿可以實現「四兩撥千斤」,但競技的對方畢竟不是千斤重的靜物,而是運動著、變化著、時時威脅著你的強敵。這時你想用「走」柔化對方,用「粘」貼住對方,以控制對方的變化,然後伺機擊之,若自身沒有足夠的內勁是做不來的。正如拳經上所說:「要想四兩撥千斤,須先練就千斤力」,這就是必先自強然後才能勝人的道理。
以上所談「四兩撥千斤」的問題,理論上看似並不深奧,作法也不複雜。但欲做得恰到好處,殊非易事。因爲其中還有兩個極爲重要的問題,必須特別挑出來討論:一是「時機」(timing),二是「分寸」(measuring)。接手過早,對方就跑了;接手過遲,注定要挨打。接手後,化得不夠,便發不舒暢,甚至根本發不中;化過了頭,自己將反而處於被動地位。所以,這兩個問題不解決,仍然達不到四兩撥千斤的目的。
談「四兩撥千斤」不談「放鬆」就好像有形體沒有靈魂的木頭人一樣。陶師相當重視「鬆貫」二字訣。所謂無鬆不成太極,他認為只有善於放鬆的人,才有可能「我順人背」與「後發先至」,才有可能達到「由腳而腿而腰總須完整一氣」的貫串,以巧速發出巧勁。有了巧速,才能最及時地將自己的巧勁放到對方身上,才能談得上放的位置和方向是否恰當。一般人,由於長期的生活習慣的影響,肌肉總是收縮容易,放鬆難。所以在日常練拳時,應把放鬆訓練放到首要位置上。
結論,陶師經常告誡我們:吾輩練拳如為學,貴在博學、審問、慎思、明辨、篤行。又常說,練拳切莫存門戶之見,自以爲是,固步自封,而應與同道虛心研究,博採衆長,相得益彰。所謂他人之石,可以攻錯。反之那種朝秦暮楚、三天打魚五天曬網的做法是不足爲取的。吾輩唯有腳踏實地,一步一腳印,於拳中三昧庶幾乎可得。
五柳堂弟子王徵成於九十一年七月奉師命恭撰
在鄭子太極自修新法提及體用。此乃建立在紮實的拳架上。
而推手需要聽勁。聽勁必須要實踐‘滿身輕利頂頭懸,鬆腰落跨’。此乃真工夫。但也只有自己着墨着墨,體會箇中道理